从边际生产商到生产调节者，美国石油不可逾越的鸿沟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国金能化”，作者：周永乐。

【摘要】德克萨斯州（以下称德州）最高能源监管机构铁路委员会（RRC）专员瑞安·西顿提议德州限产，并计划参加6月的OPEC会议，这似乎在向市场表明美国有意从边际生产商向沙特这样的生产调节者转变。目前，西顿的这项提议尚未在RRC通过。隆众投研认为，从历史和美国当前的生产机制以及全球原油市场最核心的矛盾（卫生事件）来看，这项提议通过的可能性很小，即便通过，对市场的影响也有限。

油价暴跌对Permian地区的石油生产商来说是一场生死存亡的考验。很多石油公司在特朗普要求增加战略原油储备之后，仍呼吁政府更多的干预。德克萨斯州铁路委员会（RRC）一名专员瑞安·西顿（Ryan Sitton）赞同这项提议，并受到了OPEC秘书长穆罕默德·巴尔金都(Mohammed Barkindo)参加6月OPEC会议的邀请。

RRC成立于1890年，由三名专员组成，现在已经不再监管德州的铁路系统。1919年，被授权管理德州的石油和天然气，生产商需要获得委员会的许可才能进行开采活动。

在石油市场，RRC是最早的石油生产调节机构。20世纪30年代，美国爆发经济大萧条，石油需求受损，但由于东德克萨斯州无节制产出导致产量增长迅猛，油价暴跌。RRC最终获得了“按比例分配”产出的权力:限定德克萨斯州每口油井的生产速度。

RRC对石油市场的监管显然是1960年成立的OPEC的先驱。但两个机构的第一次交集是在1988年RRC的第一位共和党专员肯特·汉斯（Kent Hance）参加OPEC会议，也是最后一次。瑞安·西顿将成为RRC历史上的第二位参加OPEC会议的专员。

这似乎在向市场表明美国有意从边际生产商向沙特这样的生产调节者转变，但在历史上，以及当下，美国需要克服的问题都十分艰难。

首先、瑞安·西顿的提议必须经过其他两名专员同意。

RRC专员兼主席韦恩·克里斯蒂安（Wayne Christian）明确提出了反对意见：“尽管我对保护德州奇迹般的石油工业的所有想法持开放态度，但作为自由市场保守派，我对这种做法持保留态度。” 韦恩·克里斯蒂安还说：“德州不能单挑大梁，我们可以按比例削减产量，但不能保证美国外的其他国家，以及德州外的其他州也步调一致。”

专员克里斯蒂·克拉迪克（Christi Craddick）的公共事务总监杰森·莫德格林（Jason Modglin）表示，RRC尚未收到削减产量的正式要求,同时也没有看到具体的方案，以及这个提议将如何使德州的生产者受益。

其次、实际上并不是所有公司或者机构都希望RRC进行干预。

美国与沙特阿拉伯完全不同。美国的石油生产系统由数以百计的私营公司组成，所有这些公司都是牟取暴利，并对股东负责。政治和社会目标对沙特阿美这样的国家石油公司有效，但对于美国的生产商却是难以理解的价值观。

西方观念上，尤其是大型公司的思维中，主张市场自身免疫危机。而且从长期来看，在油价长期的低迷状态下，一些公司也确实能够通过提高效率精减支出。当前页岩油独立生产商中，EOG资源公司明确表示反对政府干预。美国石油协会（API）同样认为该提案是短视和反竞争的。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寄希望于德州所有生产商在政府的干预下协调减产的可能是微小的。

第三、即便限产的方案能够达成，但也缺乏实施的条件。

RRC最近一次对德克萨斯州的石油生产施加限制是在1972年3月（并不是1988年）。在那之前，RRC允许德州的所有油井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首次以100%的效率生产。

所以，尽管瑞安·西顿提出将按比例分配将德州产量削减10%，但韦恩·克里斯蒂安指出，四十多年来，RRC从未对德州的石油进行监管，也因此没有有这方面经验的人员，同时也缺乏相应的技术能力。”

Rystad Energy A / S顾问公司的页岩研究负责人Artem Abramov也表示：“我几乎看不到RRC在短时间内对1000个个体生产者实施全州生产允许规则。”

第四、联邦反托拉斯法（U.S. Antitrust Law）禁止公司之间相互协调或与外国生产商协调生产。

在美国，反托拉斯法是联邦和州政府法律的集合，该法律规范商业公司的行为和组织，通常是为了促进竞争以使消费者受益。其主要法规包含1890年的《谢尔曼法》、1914 年的《克莱顿法》和1914年的《联邦贸易委员会法》。这些法案具有三大功能。首先，《谢尔曼法》第1条禁止定价和卡特尔（OPEC是典型的卡特尔组织）运作，并禁止其他不合逻辑地限制贸易的串通行为。其次，《克莱顿法案》第7条限制了并购可能会大大减少竞争的组织。第三，《谢尔曼法》第2条禁止滥用垄断权力。

美国的反托拉斯法绵延百年，所以也不难理解页岩油生产商协调减产的难度有多大，同时与OPEC合作的希望也变得渺茫。基于反托拉斯法，反OPEC法案从2000年诞生以来一直在议会与白宫之间来回传递（尽管没有得到任何一任总统的最终批准）。

因此，瑞安·西顿在接受采访时所说的“我不主张德克萨斯州自行采取任何行动”令人费解。因为，协调生产有法律上的争议，即便是在德州内部的各公司之间。

即便是在1988年，肯特·汉斯作为RRC第一名和最后一名专员参加OPEC会议，他的这次行动也没有得到美国当局的官方认可。当时里根政府表示，美国不会参加维也纳的会谈，但并不反对汉斯先生的方式。时任能源部长约翰·赫林顿（John Herrington）发言人的道格拉斯·埃尔梅特斯（Douglas Elmets）表示：“肯特·汉斯是一名美国公民，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但他不代表美国政府，我们认为协助OPEC操纵油价不是正确的方法。''

肯特·汉斯那次维也纳之行中，也并没有能够在正式会议上发言，而仅是与各国的石油部长私下交谈。

从目前查阅的资料来看，肯特·汉斯并没有达成明确的减产计划；而事实上，美国最近一次的限产是在1972年；同时肯特·汉斯的维也纳之行也发生在OPEC从“增产保额“转向”减产保价“的18个月后。

第五、扼杀页岩油可能是沙特-俄罗斯发动价格战的主要动机。

沙特和俄罗斯也很可能不会配合瑞安·西顿的提议挽救页岩行业之大厦于将倾。

长久以来，美国生产商通过水利压裂和水平钻井技术使产量不断提高，使美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原油生产国。不断扩张的份额令OPEC以及俄罗斯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但2015年OPEC的价格战中，美国页岩油表现出了极大的弹性，既与当时页岩油行业处于黄金阶段（受投资者青睐）有关，也有独立生产商在油价低迷时期削减开支努力提高钻井效率的原因。

2020年巨额债务到期以及来自投资者和银行的资金链出现问题，价格战将是压垮页岩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根据达拉斯联储对德州页岩油生产商的调查，当WTI油价中枢值在50美元/桶左右可以支撑生产商增加新打井，当WTI油价中枢值在30美元/桶左右能够维持满足老井的现金开支，所以页岩油破产情形隐含的油价在30美元/桶或以下。

当下WTI价格在25美元/桶左右波动，任何可能的减产承诺都可能给页岩油带来转机

第六、卫生事件问题压倒一切

休斯顿大学的能源经济学家埃德·希尔斯（Ed Hirs）表示，德州石油产量协调减产的可能性很小，同时也一定会有一些页岩油其他突然破产，但这些都不会对整个市场产生影响。

当下原油市场主要的叙事逻辑仍然是卫生事件。卫生事件下的危机以及各国限制卫生事件传播的措施正在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威胁着全球石油需求。

20世纪60年代以来，全球原油需求降幅最大的一年是在1980年，每天削减260万桶。但2020年将有过之而无不及。FGE曾表示，在最坏的情况下，2020年平均需求将减少1200~2000万桶/天; 高盛集团（Goldman Sachs Group Inc.）表示，石油消费每天减少800万桶。据美国能源调查公司Rystad Energy，到今年4月份，全球石油需求可能暴跌超过1100万桶/日，而跨国商品交易集团托克(Trafigura)预测短期内需求将下降1000万桶/日。

国际能源署(IEA)预计，整个2020年石油需求可能会下降73万桶/日，而摩根大通的估计是下降75万桶/日。

各大机构和投行对需求的预测各有差异，主要的分歧在于对卫生事件持续时间的判断。尽管中国从全国隔离中复工归来，石油需求也正在回升，但美国以及其他国家正被卫生事件困扰着。甚至有机构卫生事件将会持续1-2年。

(编辑：李国坚)